从清源桥出现场归来的法医老陆,也已在中途接到通知,抄近路赶往第二起命案现场。
新丰街位于小城边缘,再往前一小段路,就出城界了。
这些年,绥城的年轻人陆续奔南方讨生活,留下老人孤守家园。尤其新丰街这一带城乡结合部,看上去格外萧索冷清。
不过,这里在几十年前也有过辉煌。因为地理位置靠近产煤区,所以绥城曾经是有名的煤城和钢城。人口最多的时候,全市有一百万人口。但是随着煤炭资源枯竭,以及90年代国企改制,煤矿关闭了,钢厂也黄了,人口迅速流失,绥城失去了往日工业城市的风采。
在新丰街一带,最显眼的建筑便是国营钢厂的旧址,已经闲置了将近二十年,院子里荒草丛生,破裂的墙体上还能依稀看见当年的生产口号。经过二十年的风风雨雨,这里成了孩子们的乐园,拾荒者的天堂。唯一见证昔日辉煌的,当属那坚挺高耸的大烟囱。
警笛声划破这片区域年深日久的寂静,警戒线围着残垣断壁的钢厂厂院,稀稀拉拉的人群围着警戒线,多数是老头儿老太太,抄着手,被腊月寒风吹得直缩脖子。
吃了药,陈文明心口松快些,他率先进入警戒线,直奔先一步抵达的老陆:“老陆,给个三件套。”
“老陈呐,你那破烂糟唧的心脏,可悠着点儿祸害。”法医老陆拿出四副“三件套”,“咱这个年,看来甭想过消停喽。”
“过不消停也是你们难受,我一个绝户老头儿,过不过年能咋地。”陈文明穿戴好勘验三件套,往不远处那间低矮的厂房走去。
年久失修的厂房,窗扇早已不知所踪,窗口横七竖八钉着几块破板条,压着千疮百孔的塑料布。蓝漆斑驳的木门,歪在门框上,风一吹,吱呀瑟响。冬天的清寒之气,掩不住屋子里发霉的土腥味。
陈文明拉下口罩,小心翼翼顺着墙边往屋走。他身后,韩涛带老陆和薛砚已跟上来。
没走几步,一行人脚步猛地刹住。
陈文明心里咯噔一下,不自觉皱紧眉头。
“咋停了?不过去吗?”薛砚早上没跟着去清源桥出现场,此时他问得茫然,目光亦是茫然,看向悬吊在粗木屋梁上的死者。
一时间,没人应他,也没人做出下一步动作。
薛砚从死者身上收回目光,瞅瞅韩涛,又看看陈文明,最后用求助的眼神瞟向老陆。老陆却无暇为他解惑,半张着嘴,一双不大的眼睛瞪圆了,紧盯吊在屋梁上的死者。
一向处变不惊的陈文明,也同样惊在当场。
这是一位男性死者,准确说是位身量矮小的老头儿。死者头部微微低垂,猩红的丝巾一端环锁在他颈间,另一端系在木梁上。这抹猩红,与破旧厂房中灰败的色调格格不入,异常刺眼。它不仅刺眼,更刺激着三位刑警的传感神经。
第二条红丝巾的出现,预示这两起案件,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平无奇。
陈文明是在老山前线蹲过猫耳洞的老侦察兵,复原后一脚迈入刑侦这行当。从追踪敌人的烽火战场,到没有硝烟的缉凶战场,能让他为之色变的场面,并不常见。
即便遭受家变二十年的情感折磨,这位老兵骨子里的沉稳仍未改变。他被刺眼的红丝巾攫住心神片刻,强忍心间隐约泛起的怒气,低头看向地面。
他的目光徐缓平稳,从死者悬垂的脚下,向四周慢慢延展。
荒废的厂房里,积尘厚重,死者悬离地面的脚下,被刻意扫出一块直径约一米五的圆形。这块圆形,衔接出一道狭长的扫痕,通向门外。被扫起的积尘,规整地堆在扫痕两侧。
陈文明弯腰细看,边看边在脑海中模拟凶手清扫地面的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