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栀看着他,他的模样其实还挺狼狈的。从来矜贵清冷,从容镇定的傅总傅少。此刻衬衣皱巴巴的,发丝微乱,双眼布满红血丝,下巴也冒出胡茬,脖颈和侧脸还多了几道抓痕……黎栀想,他大概也是难过的,懊悔痛心的。可是,看着这样的他,她没感觉了,什么感觉都没有了。她空洞眼眸盯着他,半响才暗哑的开口道。“恨你?我该恨你的吧,可是……我又比你好到哪里去呢?我才是罪该万死。”黎栀低下头,双手抚在空了的腹部,手指缓缓的紧紧搅在一起。昏昏沉沉时,她听到了隐约的说话声,她知道黎慕远并没有出事儿。那通张妈和医院的电话,都是黎勇引她的手段罢了。傅谨臣也在她的身边留了保镖保护,若没陆岩和芳姐他们的保护,她此刻更不知道会如何了。所以,她有什么资格恨别人呢?她更该恨自己,是她太蠢!是她口口声声说会保护宝宝,却失信宝宝,置宝宝于危险。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,她这个妈妈做的太失败!傅谨臣听她这样说,心里的愧疚懊悔和伤痛并不曾减少半分,反倒像被她又往伤口上洒了一把盐般灼痛。他面色微变,倏然抬手将女人的双手从被子里扯出来。看到她的手指被自己又掐又抓,指端鲜血点点,男人面色冷沉。“黎栀,你在干什么!你看着我!”他捧着她的脸,眼底猩红滚烫。“你没有任何错,错的是作恶的人!你也应该恨我的,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,也是我在你最需要的时候,没出现在你身边!”傅谨臣担心极了,女人生产本就要命,黎栀还经受这样的重创。医生说她情绪再起伏剧烈,身体吃不消,可他更担心,她自责自抑下去,会产后抑郁。他宁肯她转移心中的愤恨,来恨他,也别责怪自己。而他,也确实可恨,该恨!黎栀怔怔看着他,眼底一片灰败的寂。“恨你有用吗?恨你,我的果果就能回来吗?”爱恨,对她都没意义了。傅谨臣捧着女人脸颊的手指轻轻颤了下,她看着他,但是她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他。傅谨臣呼吸沉滞,“栀栀,你是不是再也不想看到我了?”黎栀凝着他布满红血丝,情绪浓烈翻涌的眼眸,却不想去辨别那里面的感情都是什么了。她毫无血色的唇瓣动了动,“是,看到你,我便想起我的果果,想起昨夜的一切,想起我和果果痛苦挣扎时,你在陪着别的女人生产……”黎栀抬起手,拽开傅谨臣捧着自己脸颊的那双大手,倒回在病床上,闭上了眼睛。缓缓的,她自嘲般扬起一抹苍凉的笑,又道。“傅谨臣你知道吗,我之前甚至已经原谅了你,相信你说的重头开始,我还在想,也许这一次,我们能幸福呢……”黎栀嗓音到底哽住,半响发出暗哑凄凉的笑声,“呵,呵呵……”傅谨臣站在病床前,看着躺在那里像是失去生机,失去灵魂的苍白女人,攥紧了双手,猩红的眼眸震荡不已。其实他之前也隐隐感觉到了的。她对他的软化,她接受他安排的人在她周围,芳姐每天跟他联系,她应该也是知道的,是默许的。还有她那天在车里的那个轻盈的笑,他这几天每每想起来,心里便觉轻快,便感踌躇满志。他安排好了时间,筹划着如何追求她,像小情侣一般恋爱,重新开始。他也准备等她生产完,全程陪伴着她坐月子,照顾她和宝宝……可他没想到,这一切毁灭的这么突然,到底都成了奢望。他更没想到,亲耳听到,她真的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,可那机会却以更残忍的姿态在他指尖溜走,竟是这样的让他痛彻心扉。"栀栀,我……"他想说,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们还那么年轻,宝宝我们以后还会有的。会不至一个。可是,这样的话,他终究是堵在嗓间再也说不出口。他其实也知道,她的心对他有多柔软。一次次的,在流着血,吞着泪,向他靠近。是他又搞砸了,又如何能再一次向她索要?傅谨臣狠狠的闭上了灼痛的眼眸,而黎栀却是在这时候睁开眼睛的。她看着床边站着的,身影僵直的身影,哑声道。“重新开始,好聚好散,我不配,你也不配。”一滴眼泪到底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滚落。黎栀抬手,轻轻擦过,了无痕迹。她说,“所以,傅谨臣,你出去吧,等会儿,我们去把证领了,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。”傅谨臣睁开眼睛,喉结滚动了下。“栀栀,一定要这样吗?我们之间,就再无别的可能了吗?”黎栀唇角动了动,“除非,果果回来。”否则,他们再无可能了。傅谨臣看着她,神情沉郁到了极点。黎栀却已闭上了眼睛,片刻,脚步声响起,傅谨臣走了出去。男人关上病房门时,听到了病房中压抑的声响。闷在被子里,低不可闻。他按在把手上的力气,近乎将门把掰断。转身时,两道身影从走廊另一边冲了过来,是简云瑶和秦屿风。秦屿风给简云瑶介绍导演,试镜一个古偶剧的女一号,带着简云瑶去北城了。简云瑶刚刚试镜结束就接到了黎栀出事的消息,鸽了导演的聚餐。是一路飙车冲回来的,秦屿风也是服,刚刚下车就在路边儿狂吐了好几口,胃酸都给晃出来了。简云瑶直直朝着傅谨臣冲过来,保镖见情况不对,立刻上前阻拦。傅谨臣却沉声开口道。“都让开。”保镖迟疑着退后,简云瑶便径自无障碍的冲到了傅谨臣的身前。她满脸愤怒,“傅谨臣,你凭什么站在这里!栀栀出事儿时,你又在哪里?你连个女人小孩都保护不了,你还算什么男人!”简云瑶攥拳,便朝着傅谨臣的那张脸砸。秦屿风就是怕她闯祸冲动,从后面追上来,好在是抓住了简云瑶那只手。“你不要命了!孩子没了,三哥只会比你难受,你少添乱了行不行!再说,是黎勇干的,三哥也没想到啊!”秦屿风死死拽着简云瑶,简云瑶挣着,怒骂道。“他难过个屁!他有资格难过吗?他是想不到,他心思都用在白家用在苏婉雪肚子里孽种身上了,他如何能想到!?就派两个保镖打发给栀栀,他就高枕无忧了?他就有理由开脱了?是,是黎勇干的,可最后送栀栀来医院的人也不是他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