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部尚书杜怀英此刻正在用晚膳。他蓄着长长的络腮胡,一副浓眉分外有存在感,在刑部任职多年,他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。“草民夏千帆拜见尚书大人。”夏千帆很知趣地行了大礼。杜怀英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,旁边的佣人递上来一块布,他擦了擦嘴,丢在一旁。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,才慢悠悠道:“夏解元请起。你来找我,所为何事啊?”【这可算是摆足了姿态,若说他尊重爹爹,叫爹爹起来,可却晾了爹爹这么久,这人必不好招惹!爹爹一定要小心应对呀。】夏千帆心中又谨慎了两分。“多谢大人。”他站起身,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。“我前几日得了一个千年野山参,想着大人平时为国为民、劳心劳力,正需要此补补身子,所以特意给大人送来。”【爹爹没有直接说明来意,却是先送礼,实在是太聪明啦!】夏清宁忍不住夸赞。下人把盒子递上去,杜怀英看了一眼,只见人参根部粗大,身子饱满,的确是好东西。“也算是你有心了。”杜怀英的语气明显亲切了许多,自然地递了个台阶下。“想来夏解元才华横溢,与我共同为皇上办事之日也是指日可待啊!来,坐。”夏千帆顺从坐下,“大人过誉。我起步晚,怎比得上大人如日中天?还要请大人多多提携才是。”“那是自然。”这番恭维,让杜怀英听得很是爽快。两人又寒暄一番,夏千帆才尝试说明来意,“只是眼下草民遇到了一番困境,若大人可以施以援手草民将感激不尽。”“说来听听。”杜怀英并未拒绝。“草民的夫人前几日被人诬陷绣了龙纹的花样,此刻正关押在刑部禁所,可她确是无辜!不知大人可否高抬贵手……”杜怀英喝了口茶,脸上并无表情,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。“这个嘛……”良久,他开口,却没了后文。夏千帆心中打鼓。夏清宁却注意到他看了眼旁边摆着的野山参。【他往野山参的方向看了!看来还是有机会的!如果再加点筹码,不知道可不可以呢?】她在心中默默思量。夏千帆连忙道:“草民也知道这对大人来说并非易事。”说着,他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,“这算是草民的一点心意,还望大人笑纳。”杜怀英脸色不是很好看,抿着唇,看着他手里的银票,很快又移开了目光。夏千帆忐忑不安,举着银票的手一直没有放下。“好吧。”杜怀英轻咳一声,收下银票,“你且回去等上两天。”“多谢大人体谅!大人英明!”夏千帆喜不自胜,下跪道谢。【太好了!这下娘亲的事总算是能有些眉目了!】夏清宁自然也非常高兴。走出尚书府,夏千帆心里无比轻松。一直压在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。回到家中,夏文曜三人都还未歇下,都等着夏千帆回家。“爹爹!你可算是回来了!娘亲的事如何?”夏文翰急忙迎出来,可左看右看也不见琴娘的身影。雪沁一双眼睛红红的,显然是已经哭过。夏千帆轻松道:“已经有眉目了,过几日,你们娘亲应该就会回来了。”“太好了!”闻言,雪沁喜极而泣。夜色已晚,一家人安心歇下。翌日一早。琴娘拖着虚弱的身子从禁所走到家门口,已然是疲惫不堪。她不知道千帆用了什么办法,只知道今日一早,就有狱卒给她开门,告诉她可以回家了。可是她也知道,狱卒是趁着天不亮,悄悄把她放走的,若是名正言顺,大可不必如此。她打开屋门进入,声音微弱,“相公,我回来了。”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夏千帆,闻声赶来,看到琴娘的那一刹那,纵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,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,他把她扶住坐下来,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琴娘只觉心中一阵阵发酸,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与苦楚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,她把头埋进夏千帆的胸膛里呜咽着哭了起来。夏千帆轻抚着她的背以作安慰。他还以为,杜怀英收下银票时脸色并不好看,琴娘一时半会儿还放不出来,谁想到,效率这么高!他抱着怀里的人儿,渐渐心安,无论如何,琴娘现在平安无事,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!琴娘哭声渐止,抬起头,“把我救出来,你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?”“再难也要把你救出来。”夏千帆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颊,“他们可有虐待你?”“未曾。自你走后,狱卒并未为难我,就连送来的饭菜也比旁人的好上不少。”“那就好。”夏千帆欣慰,自己的银票不算白花。“那绣坊的事,有说如何办吗?”他问。说到这个,琴娘叹了口气,“我回来时还特意问了一嘴,绣坊现下已被人贴上了封条,官府派了两个人日夜守着,估计是拿不回来了。”琴娘心中苦涩不已。这间绣坊是她一手操办起来的,其中的辛苦自是不必多言,眼下却化为乌有,怎能让她不伤心难过?恰在这时,夏清宁起床,跑到厅门口,听到这样一句。她迈着小短腿走到琴娘身边,安慰道:“娘亲,不必过于难过,你只要平平安安地就好啦!”琴娘摸了摸女儿的脸颊,露出笑容。【不知道王夫人有没有办法把绣坊要回来呢?她家大业大,认识的人也多,还这么乐意帮娘亲,说不定会有什么好办法。或者,大不了重来嘛!咱们再建一个绣坊!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……诶呀,不管啦,眼下还是娘亲最重要!】“娘亲,你一定累了,女儿帮你去烧水!你快去洗个热水澡歇歇吧!”“诶呀。”琴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,“你人都没有灶台高呢,怎么帮娘亲烧水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