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客商叫陈寿,做的是粮食倒卖的生意。往日他便是水路来往徐州、京城两地,低买高卖,照他的话来说,就是赚个买酒钱。但架不住量大,至今积累了不小的身家。前不久,我找到此人,他那时刚从徐州回来。就他所说,别说要买的粮草了,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快被途中的百姓扒光。虽然,此话有夸张的成分。陈寿道:“那时小人做完买卖,正准备离开,不料天逢大雨,将小人拦在那。雨势连绵不停,一连下了半个月,连带着粮食都受潮了。无奈,小人只能趁着雨势渐小,匆匆离开。。。。。。”“路上时常看到成群逃难的百姓,接着便是听说暴雨冲垮大坝,死伤无数之事。”我皱着眉头听完,问他:“当地官府有何动静?”“说来惭愧,当时。。。。。。有看到一些士兵驱赶百姓。小人只是小小客商,不敢惹祸上身。”我抿了口茶:“理解。”“后来,小人见状不妙,立马让下人加快脚步。可路上流民突然增多,他们对我手上的货物虎视眈眈,小人万分防备,小心翼翼,却被他们半夜突袭,护卫只能护着小人匆匆逃出来。那货物都赔了啊。。。。。。”“一路上小人胆战心惊,有次半夜又被流民偷袭,身边下人死了两个。小人瑟瑟发抖,直到逃出徐州,这才放下心来。”听陈寿这么说,徐州那边流民已成隐患,那。。。。。。“你可曾听闻钦差赈灾之事?”他小心翼翼道:“小人当时急着赶路,再加上徐州地大,消息不便传达,虽在徐州待了月余,或许、或许是错过了。。。。。。”“大人,小人说得句句属实,不敢欺瞒大人、欺瞒太子。”我回过神来:“自然,我相信你。”只是从陈寿口中得知的一切却算不得好。至少,当地官府无心救济灾民,以至灾民流离失所,这是事实。不然陈寿也不会被人抢了粮,甚至连护卫都死了好多个。把平日里只会挥舞锄头的农民逼到这个份上,看来他们确实是无路可走了。我那时想着此事,心中沉重。因此下楼时,见到不少人在议论讽刺沈晚舟,心情更差。一群油头粉面的男子只会背后蛐蛐别人,足以叫人嗤笑。离开茶楼后,我当即前往太子府,想把从陈寿那边得来的消息转告给太子。等他下朝时,才发现太子脸色难看得厉害。原来是今日朝堂上,皇帝斥责太子办事不利,逼得他当即放下手中的公务,打算亲自前往徐州一趟。“志远,这趟孤非去不可。京城这边的事情孤已经交代下去,你一同前去便是。”“是。”我心中叹了口气。看了眼神色疲惫的太子,我劝道:“太子还需保重身体。”“放心,”太子眸色幽幽,“孤只是,有些不甘心。”不甘心原先待他向来温和的父皇如今却步步打压贬低他。不甘心自己身为太子,却颜面扫地。“徐州路途遥远,且暴雨连绵乃是天灾,您不必郁结于心,皇上。。。。。。”我停顿一瞬,声音放轻,“皇上日渐多疑,您别。。。。。。自乱阵脚。”他闭上眼:“放心,孤有分寸。”“爹爹!爹爹!”门外突然想起清脆的童声。太子神色一松,眉眼柔和不少:“这是孤的小女,柔安,你应该还没见过。”小公主跑过来,看见太子时欢喜大叫:“我要找爹爹!”奶娘跟在身后,状似惶恐,但实则丝毫不害怕。显然小公主也不是第一次直接闯到书房中找太子。而太子十分纵容小公主。“爹爹也想你了!”太子一把抱起柔安。一道袅娜的身影缓步走近,声音轻柔:“殿下安好。”她起身,与我点头示意。我知道这是太子这几年颇为宠爱的侧妃虞氏,生有一女柔安。我给她回礼后,便退下了。正好让太子享受一下天伦之乐,不然郁结于心,无益身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