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么说你还挺聪明啊!”陆卿菀没好气的将人扶正了,牵着马儿沿途走,“你方才说,凤青恒要广纳妃嫔?大行皇帝丧仪才过,他如此做,不怕言官的口水淹死他吗?”池瑶瑶哼哼唧唧,“律法没有明文规定新帝不可以在登基当年选秀。言官们也分两派,一派是如我父亲和祖父这般的,只要他不为祸大乾,他的私事根本不关心。还有一派是巴不得新帝选秀,立刻把自己的女儿塞进后宫里讨好新帝的。至于夹在中间讲孝悌之道的那部分,人微言轻,说了又有什么意义?”单纯归单纯,身为两个大学士教出来的唯一的女流之辈,池瑶瑶该懂的还是一点没落下。“律法是没有明文规定,可我的印象中,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在前任皇帝驾崩后的第三年才开始选秀的啊!美其名曰彰显对前任皇帝的敬重和新帝的孝心。这应该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吧,凤青恒就那么头铁吗,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?”“他不是头铁,他是太急于在朝堂上培养自己的势力了。”池瑶瑶老气横秋道:“我听祖父和我父亲说过,大行皇帝根本就没想让新帝在帝位上待太久。驾崩之前,将新帝所有的爪牙全都砍了,朝廷现在能正常运行,全靠闻相和我父亲、南王等老臣震慑百官。新帝也知道这一点,所以他才急着拉拢那些与闻相和我父亲、摄政王政见不合的大臣。为此,不惜越级提拔,遥控地方政务,都快走火入魔了。”陆卿菀惊讶的发现,池瑶瑶虽然被宠着,可池家两位大学士谁都没将她当成温室里的花朵。这个看似单纯的娃娃脸小萝莉懂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很多。陆卿菀想到这些,不免就问了一句,“你既知道这些,那你可知,我这回去塞北,可不是闹着玩儿的。一路过去,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意外,你不害怕吗?”“怕,就像方才,马惊了我都怕,可我更怕我成了新帝掣肘我祖父和父亲的筹码。”池瑶瑶眼神清明,没有一丝之前显露的单纯无辜,“我祖父和我父亲一生都致力于做一个仰无愧于天地,俯不愧于自身的纯臣。可凤青恒却拿我当筹码,逼他们改变立场,我不想成为他们的拖累。”这严肃的表情,一下子给陆卿菀看愣住了,“两位大人,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,被凤青恒威胁了?”池瑶瑶黯然道:“我也是如你这般猜测的,可他们始终拿我当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,什么都不跟我说。我祖父,从来是个规矩大于天的人,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,再宠我也不会让我抱抱他,更不会进我房间。那昨天晚上他从宫里回来后,坐在我床头看了我将近一个时辰。今早我便听他和我父亲说,实在不行,便自断一掌,向新帝复命。”“自断一掌?”陆卿菀心下一惊,猛然想到什么,“我记得我与王爷大婚时,池大学士送的是一副《百子千孙图》,王爷说那是池大学士亲自作画提字的。他还能模仿各种笔迹,水平足以以假乱真,是不是真的?”池瑶瑶呆住了,“你是说,新帝是想拿我威胁我祖父,模仿谁的笔迹写东西?”话说完,两个人四目相对,齐齐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。凤青恒已然是世间顶尊贵的人了,让他花费如此大的代价模仿的笔迹,能有谁?“大行皇帝?”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吐出这几个字,完全惊呆了。池瑶瑶话说完,愣愣道:“可是大行皇帝能留给他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传位诏书了吧,他都当了皇帝,还让我祖父模仿大行皇帝的笔迹做什么?”“那可就太多了。”陆卿菀冷笑,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朝中这些老臣,无论是心思正如闻相、池大学士这般的,还是沛国公那等心思不正的,对大行皇帝是打从心底里服气的。若是真有一个人可以按照他的心思写下大行皇帝的诏书,他能省多少事?”池瑶瑶呆呆的看着陆卿菀,像是被吓到了。“若真如此,我离家出走,有用吗?”她离家出走,就是不想让家人受制于人,可若是凤青恒威胁她祖父是为了做这种事,就算她走了,凤青恒又岂会善罢甘休?“有用,至少你不在,两位大人才能毫无顾虑的和新帝斡旋。而且,你的离开,也算是用另一种方式替两位大人向凤青恒表明了态度。若是凤青恒还要坚持让池大学士模仿大行皇帝笔迹作假诏书,手段定不会太温和。只要他露出马脚,我便可请王爷联合闻相、南王等诸位老臣助两位大人摆脱凤青恒的威胁。”池瑶瑶听的心下一惊,“他该不会狗急跳墙对我家人下手吧?”在池瑶瑶心里,能胁迫人妥协的法子无非就那么几种,她是一点都不想让自己的亲人体会到。“你别急,我立刻传信给离苏,让他着人保护池府诸位,绝不会让两位大人出事的。”池瑶瑶红着眼眶一个劲儿的道谢,“太谢谢你了阿菀,若不是你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!”陆卿菀耐着性子好生安抚,着金雕传了信给离苏,带着池瑶瑶星夜赶路。确定凤青恒的人追不上来了,才敢稍作停歇。饶是如此,本来十二日的路程,硬生生让他们只用八日就赶到了。只是陆卿菀没想到,在塞北等待她的,是一场早就编织好的陷阱,那陷阱不伤别人,只伤她陆卿菀。初到塞北,陆卿菀就被满目的荒凉给吓到了。新春伊始,这本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。可陆卿菀看到的是有满目苍凉,遍地都是逃难的百姓,沿途皆是散兵游勇。倒的倒,烧的烧,放眼望去,满目疮痍,他们赶路三五日未换的衣衫,在这种地方依旧鲜亮的格外的扎眼。池瑶瑶到底是单纯,见状便拿出自己包袱里的干粮递给路边的小孩儿,“饿坏了吧,给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