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娘再如何也不会拂了自家女儿的面子。一则刘姨大老远地来一趟,总不好让她跑空的,二则瞧花姑娘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儿,琴娘思虑再三,将书房里面的夏文曜叫了出来。起初夏文曜见到刘姨还是客客气气的,但听到她的来意时,整张脸便沉了下去。偏生刘姨还未觉察,自顾自地说着花慕雅如何贤惠。夏清宁瞧着花慕雅是一脸娇羞,也知道这姑娘是真喜欢喜欢自己大哥的,看着也没什么弯弯绕绕,多半是个好相与的。至少比清儿好上许多。可夏文曜却是打断了刘姨的滔滔不绝,他道:“多谢刘姨好意,花姑娘的才情样貌也皆是上等。”夏文曜看向了花慕雅,后者羞怯地低着头,夏清宁瞧着她耳根子都红透了。可接下来夏文曜的话,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窖。“承蒙花姑娘厚爱,可惜我心中已有了想要婚配的女子。文曜此生只想娶她一人为妻。”想起苏清歌,夏文曜脸上的红晕彰显着少年的心事。花慕雅则是往后踩空了一步,脸上满是错愕与不甘心。明明夏文曜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。做邻居的时候,从不曾与其他女子有过多往来。这样的人如何就有了心上人?花慕雅还想说些什么,刘姨扯了一把泫然欲泣的花慕雅,止住了她的话头。刘姨笑吟吟道:“可惜了,没这个缘分。日后若是文曜得偿所愿和心爱的女子得以长相厮守,可莫要忘了请你婶子我来吃一杯酒。”刘姨一番话恰到得体,全了两家的脸面。琴娘也接过话头来,“刘姨说的哪里的话?若是真有那么一天,定让文曜快马加鞭亲自送去请帖。”“要说雅儿秀外慧中,是我们家文曜福薄,可惜了……”寒暄了一阵子,刘姨便带着泫然欲泣的花慕雅离开了。琴娘意欲挽留,却被拒绝了。出了这档子事,相处在一个屋檐下到底是尴尬的。琴娘让夏清宁相送了一段路。自己则是询问起了夏文曜口中的心爱之人是谁。“文曜你如实和娘说,你所谓心爱之人,可是指的清儿姑娘?”不怪琴娘如此认为,实在是夏文曜读书用功,每日恨不能宿在书房里头,别说同女子相处了,就是见也不曾见过几个。除了一个清儿别再无其他了。“是。”夏文曜几乎没有犹豫地应承下来。夏文曜道:“儿子是喜欢清儿姑娘,想要娶她为妻,母亲以后还是莫要再答应下来这样的场合了。”“啪塔——”夏清宁方才送走了刘姨二人,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刘姨非要塞给自己的土货,却被夏文曜的一番话震惊得没拿稳篮子,一下子掉在了地上。夏文曜母子二人发现了夏清宁,不曾责怪她毛手毛脚把东西掉到地上,而是关心起她有没有被篮子砸到。夏清宁却只是抓着夏文曜的手,语气染上几分焦急,“大哥你与清儿姑娘还未曾相处过几天,你可知晓她喜欢哪个诗人爱看什么诗集又嗜好什么话本子?”夏文曜眨了眨眼睛,对自家妹妹今日的反常很是不解,却也对她的那些问题对答如流。实则也没什么好回答的,苏清歌的过往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。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父亲,母亲前不久又去世,彻底无依无靠。如今来京城不过是为了寻亲,却也未果。他并非轻薄的人,喜欢一个女子自然就要了解她的全部。夏清宁闻言却是面色凝重。【想来清儿背后的人早就准备替她准备好了一个经得起推敲的身世,即便是查也查不出来什么所以然。】【只是,该如何告诉大哥清儿是敌国奸细呢?她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败坏大哥的名声罢了。】夏清宁在心中叹了口气,“总之我不大喜欢清儿姑娘,总觉着她不好相与。”“再一个,哥哥你们认识时间算不得长久,娶妻是大事,总得知根知底再了解一些,马虎不得。”夏清宁这是缓兵之计,想着能拖延一阵是一阵,再狡猾的狐狸也总有路出马脚的一天,只需静待便是了。夏文曜却是一怔,很是错愕。原来自己如此引以为傲的缘分不过是他人的有心算计,清儿的种种也不过是在演戏,为的竟是毁了自己。夏文曜失神,一时间难以接受,心中好生难过。琴娘听见夏清宁的心声,登时也婉言劝解,“宁儿说的对,且不说了解不深,你与清儿姑娘甚至算不得门当户对。”“到底是年幼丧父丧母,最好是由我们牵头替她另择夫婿,日后她也算有个娘家可倚仗。”“这门亲事依为娘看,若不然还是算了吧。左右你也不曾对清儿姑娘提及过。”琴娘此刻无比庆幸方才没有在刘姨等人面前提及清儿的事情。如若不然,倒还真的难以解释。夏文曜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,像是丢了魂儿一般的。“母亲,你所言儿子已经知道了。儿子想起还有功课未曾做完,就先告退了。”说着,夏文曜便跌跌撞撞地朝着书房走去,哪里还有半点方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?琴娘和夏清宁目送着夏文曜走出老远,直至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。……“夏公子——”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,夏文曜下意识顿住脚步,就见苏清歌捧着一本诗集笑吟吟的走了过来。“夏公子,我方才读事迹读到谢道韫的泰山吟,‘峨峨东岳高,秀极冲青天。’诗咏泰山,一开口便是大气蓬勃使人心潮澎湃。”“可为何世人却只赞叹其咏絮的才华,在此之前我竟从未听说过这首泰山吟。”苏清歌手中扬着诗集,谈论起这些东西也是滔滔不绝。从前夏文曜总爱和她探讨这些书册以外的东西,苏清歌也就投其所好。可今日夏文曜却始终兴致缺缺,甚至出口打断。“我对谢道韫生平了解不算多,想来苏姑娘的问题,我是没办法回答了,你还是另请高明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