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裴大人。”她冷声开口,侧着脸,或许是因为张峰之事,神情显得格外冷漠。“今夜之事,我知道与你无关,不过瓜田李下,你小心惹祸上身。”我拱手,语气分外客气:“多谢沈将军提点。”顿了顿,略微提醒:“虽然明威将军等人无能,但他们手下不乏愚忠莽士,为防军中哗变,还请沈将军谨慎待之。”“我自会小心。还有。。。。。。”她淡淡道:“多谢。”不等我回话,她便走了。背影挺直,如同孤傲的野鹤。在刀光剑影中厮杀,即使腹背受敌,依旧面不改色。显然,她刚刚在帐外听到了一切。我幽幽叹气,回帐中休息。今晚虽然惊险,却也不是徒劳无功。沈晚舟把那些将领全都关起来,今夜的始作俑者张峰更是被搅碎了舌头,生不如死。他们被这般处置,实属罪有应得。之前沈晚舟发布指令,他们不仅不以身作则,还时常包庇手下,纵容其违法,挑衅沈晚舟的主将权威。经此一事,众人惊惧沈晚舟的决绝和冷酷,那些有异心,喜欢背地里搞小动作的,不敢吱声,安分老实极了。虽不说各个都能奋不顾身地对抗党项,至少听话,老老实实地听从沈晚舟的派遣。今夜之事,她虽废了些心力,却使军纪更加严明。沈晚舟事务繁忙,一边整顿军纪,一边派出侯兵前去打探情况,又亲自查问了流民,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。当晚,她在帐中召集军中将领。“据我们得来的消息,青州已经沦陷大半,李都督正奋力抵抗,现在情况危急,被党项围困在大月山一带。。。。。。”她面色紧绷,声音沉稳有力。青州、全州、靖州三地边界与幽州接壤。党项占据幽州后,兵分三路,入侵陈国境内。全州、靖州已然沦陷,被党项人占据,他们在那调养兵马,肆意享乐,待党项王的消息传来,再行战事。现在唯有青州都督李立还在誓死抵抗,竭力抵抗党项。不过这消息是流民三日前得知的,目前如何,尚未不明。将领们面面相觑,帐中氛围一时静默。不过,他们可不像张峰那种贪生怕死之人,有人当即提出:“这次军中多是新兵,没怎么上过战场、杀过人,怕是对战党项恶贼,难免手足无措,心生恐惧。”“为此,卑职以为应当全力支援李都督,协力灭掉青州的党项军,以青州为据点,一一攻破全州、靖州等地,再商议收复幽州一事。”“是也,那群新兵蛋子,叫他们上个战场,怕是光听就要尿裤子了。”“郑将军,话不能这么说,军中尚有忠义之士,忠君报国,上了战场自然能将生死置之度外。。。。。。”“放屁!谁像你一样头脑简单,一股劲往前冲?”“你你你。。。。。。”也有人认为党项不足为惧,那些害怕的将领都是惊弓之鸟:“之前在陈国,俺们不也见过党项人?长着两只眼睛、一张嘴,和俺一样,有什么好怕的?”话虽如此,但党项人最令人心忧的是他们的骑兵。来去迅速,无影无踪,最喜夜间突袭,叫人防不胜防。军中将领先是各抒己见,后来火气上来了,有些武人还顾及沈晚舟在场,有些顾不上体面,开始相互叱骂。沈晚舟见状,不紧不慢地开口:“行了,闭嘴。”她一说话,帐中将领们瞬间安静下来,不敢再有动静。沈晚舟扫视一圈:“大军前去支援青州,可有意见?”将领们摇头,有人迟疑,却没有站出来表示反对。沈晚舟轻轻点头:“那好,我们便。。。。。。”话音未落,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。夹杂着马匹的嘶吼、众人的惊怒。沈晚舟眉头压低,瞬间不妙。果不其然,随后便有亲兵急步前来报告:“回将军,党项人夜袭!”闻言,众人神色肃穆起来。沈晚舟冷声道:“走,随我杀敌,叫党项人有去无回。”众将领纷纷应好。她经过我时,顿了一下:“裴大人是文官,别闹乱子便是最好了。”我面色凝重,应好。毕竟自己不善打斗,要是胡乱出去,士兵为了护我而投鼠忌器,这便遭了。当然,要是一刀被人杀了,更是冤枉。我静坐在营帐内,听着外头的厮杀声,下意识握紧身上的腰牌,心中躁动不安。这是我离战争最近的一次。与血淋淋的厮杀肉搏只隔着薄薄的一层军帐。可我却无能为力。耳朵一动,听到外头的惨叫痛呼。或许,那是陈国的某个士兵,早上还四肢健全,能蹦能跳。晚上却突遭袭击,身受重伤,生死不知。我只觉四肢僵硬,无力动弹,心头有一股悲愤之火熊熊燃烧。鲜血撒在营帐上,夜间火光摇曳,印出的血迹如同鬼影,叫人心生恐惧。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,外头逐渐安静下来。直到有呜咽的哭泣声响起。想来,是胜了。。。。。。我翻开营帐,才发现天色已亮,泛着沧青色,映照着满地的残肢断臂,更添凄凉。有士兵抱着死去的同胞愤声大哭,哭声悲切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。被砍断腿的小兵喘着粗气,脸色煞白,发出气息奄奄的哀叫。我看着这一幕,脚步颤抖,无法动弹。视线一转,目光落到军旗下负手而立的那人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