缺眉毛低着头,心里咚咚打鼓。果不其然,下一息他就听见了段景耀冷漠的声音:“你,过来。”缺眉毛硬着头皮抬起了头,恭敬问着:“大人有何吩咐?”“你,去找个认真办差的人来。”“是是是,小的这就去!”缺眉毛松了口气。他一边往城楼上跑,一边安慰着自己,他就是个听赵弗吩咐的狗腿子,治罪也治不到他身上!很快,缺眉毛就领着人从城墙上跑了下来。“大人,此人名为张显,他在城门当值最是用心。”段景耀看了眼楚昭云,极有眼力劲儿的缺眉毛立即会意,恭敬地问楚昭云:“推官大人,有任何事都可以问张显,他当值很是用心。”楚昭云看张显像个老实人,问出了心中的疑惑:“既然在城门当值用心,为何今日在城墙上?”“这、这……”缺眉毛有口难言。张显自己解释道:“我对守备大人不敬,方才守备大人让我到上头去听训了。”“哦?如何不敬?”“今日早晨守备大人来的时候我正忙着查过路人,没有及时向守备大人行礼。”“原来如此。”楚昭云见识了赵弗的跋扈,自然明白此事并非张显的过错,“张显,近三个月来可有可疑的人入城?”“可疑的人,我自然不会放他入城。”“可有几十位老人一起入城?或者陆陆续续入城,路引文书上籍贯都是一处的?”“没有那么多老者一起入城的。”说完话,张显仔细回想,“大人说的陆续入城的籍贯是一处的倒是有,不过并非都是老者,最近很多京兆府来汴京城探亲的人。”张显虽然在巴结赵弗一事上不机灵,但是在当差的事上足够机灵。话已至此,他隐约猜到发生了何事。但城门口周遭人来人往,推官大人也没具体说明发生了何事。所以他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机密,也不敢随意说出口。正犹豫着,张显突然听见楚昭云说:“张显,借一步说话。”“是。”张显跟着楚昭云和段景耀走到了城墙根脚下,他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测,“大人,最近是不是有一伙贼人进了城?”楚昭云没有隐瞒,微微颔首。“你见过他们?”“没有,我先前说的是实话,不过……我不知道我想到的算不算……线索?”“尽管说来。”楚昭云心里燃起了希望。段景耀补充道:“就算所言不是线索,也没有人会怪罪你,我等不是赵弗。”张显用力点了点头,仔仔细细说起了三天前的一件事。三天前,一队牛粪车入城。每辆牛粪车上有四个大桶,装满了牛粪。领头带队的倒也算是熟人,是城北清歆园的管事刘管事。清歆园为了养护园子里的花草树木,每隔两个月都从城外运许多牛粪入园。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。稀奇的是,以前每次牛粪车入城,臭气熏天,恨不得周遭所有人都避得远远的,可这次,却没什么味道。当时张显想仔细查看,但刘管事给赵弗的手下塞了个大荷包,说赶着时辰回清歆园,赵弗的手下就把牛粪车放行了进去。“眼下回想起来,没什么牛粪味道,里头装的是不是牛粪只有刘管事知道。若真是有人藏在里头……一队牛粪车,藏四五十个人不是问题!”“牛粪车出城了吗?”“出了,前日晚上就出城了。”“出城的时候检查了吗?”“没有,守备大人直接放行了。”楚昭云和段景耀交换了一个眼神,两人都没想到在陈州门找到了如此重要的线索!张显从来不观察他人的微小神情,自顾自说着:“这都是我的猜测,也不敢说牛粪车里一定藏了人,只是刘管事说牛粪车里装满了牛粪,但是味道太弱了。”“多谢,你的线索很有用。这件事,暂时莫向他人提起。”“是。别的线索没有了,贼人也可能是从别的城门进来的,两位大人去别的城门查查吧,我先回去当值了。”说完话,张显弓腰行礼示意,随后径直回了城门口。此时的张显,从来没有想过他今日只是如实回答了几个问题,来日就被提拔成了陈州门的守备……他只是在想,皇城司的这位大人和推官大人,是和赵弗不一样的官。想罢,张显回头看了眼,两位大人已经走远。楚昭云和段景耀马不停蹄地去了城北。路上,楚昭云问段景耀:“清歆园是何地处?”段景耀解释道:“城北的一处园林,叠石,堆山,理水,花草树木极多。虽比不上金明池,但胜在地处汴京城内。”“皇家园林?”“私家园林。”“此处凭借何手段盈利?”“传闻,园子主人是个大善人,并不以此盈利。任何人,不论身份地位,也不论富贵贫穷,都可进园。”段景耀一时想不起来清歆园的主人是谁。这么多年,清歆园就是一处游玩赏景的地处,从来没有过什么事端。一炷香的时辰,两人到了清歆园。非年非节,清歆园里却满是游人。放眼望去,处处是三五友人结伴赏景。楚昭云环顾四周,只见友人,不见园林掌事人。在园子里转了大半圈,终于找到了一位正在浇花的花匠。段景耀抱拳问道:“叨扰阁下,可否告知刘管事在何处?”花匠想了想,回道:“这个时辰,刘管事应当在花田。”“多谢。”两人方才经过了花田,当时并未看到像是刘管事的人,等再次返回时,果真看见了正在剪花的一人。他应当也是刚到花田不久,手里只拿着剪子,却没有花。段景耀开口问道:“阁下可是刘管事?”“稍等,稍等!”刘管事急急出声,摆了摆手。随后他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花田。段景耀和楚昭云在一旁安静等着他。只见刘管事眉头微皱,神情严肃。知道的他是在挑选最美丽的花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赴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