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娘循着她的目光抬起头,只见黑漆漆的一片顶。女儿从不说无用之语。她从荷包里取出一支火折子,原是以备不时之需才准备的,而今当着牙行李的面儿,她将火折子掰开,夏千帆从不远处走来,随手扯下一块破布裹了木棍,取了琴娘的头油一抹,火折子点燃。火光耀眼,瞬间就将头顶照的明亮。房梁上密密麻麻的爬着白蚁,主心骨的房梁被啃食的尤为严重,表面残残破破。“白蚁连房梁都啃食干净了!你竟然还说这是最好的宅院。”琴娘低声呵斥,面无表情的将火折子收起来。房梁可是房子的主心骨,一旦有损失,房顶垮塌,怕是要将人生生活埋。就算想要更换房梁,也需要将整个屋顶全部破开,再去重金买一根结实的换上,无论是家里人的安全,还是要用的银钱,都令他们钱包发紧。夏千帆也沉着目光,他在来的路上还问过木先生,直到这宅院虽然不比贵族大家那般地势昂贵,却也要万两白银。这几乎要掏空他的家底。万两白银,竟然还换不来几间好屋子!他愤愤上前:“牙行木,这就是你的诚心?”木先生额角冒汗,恶狠狠的瞪了夏清宁一眼,方才拱手作揖:“天地良心,我真的没准备做昧良心的事情,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呢!”“是吗?”夏清宁叉腰,死死盯着木先生。【臭大人,竟然还瞪我,看我瞪回去!】木先生竟然被个小孩子看的心虚,连忙撤回目光,忙说:“自然!再说这白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,咱们做牙行的,手里都有药呢,到时候往房梁上一放,保准所有的白蚁都消失,能住的。”“才不会!”夏清宁气的哼哼。【白蚁啃食过的地方也不会自己修复呀,而且白蚁多到从上面掉到地上,只怕房梁已经快被吃空了,我们一家住过来,夜里被活埋了怎么办!】她想完,赶紧又拽住爹爹的裤脚:“不吉利喔,不划算。”【换房梁可贵了呢,爹爹娘亲要是喜欢这房子,好歹也要把房梁的价砍下来。】她也知道京城寸土寸金,牙行木虽然做事不道德,但刚才来的路上,她发现这地方的确算不错,两边好像都是小官家的儿子成婚后开的府,又距离承天府府尹近,安全好,地理位置好,就是价格贵了。如此一想,夏清宁拽着夏千帆弯身,在他耳边说:“爹爹,走!”【砍价砍价!咱不仅不买,还要出去说他做事害人,讲个合适的价,一个房子才多少钱呐,京城贵的是地皮呀。】【拿下地皮,别说换房梁,拆了重建咱们也可以呀。】夏千帆听的真切,将夏清宁抱起来:“我们不要了,还要出去跟别人说,你这牙行木天天在外面招摇撞骗!险些害死人!”“诶诶,可不能乱说呀!”“你都卖房梁掏空的屋子了,要真塌了,难道还不让人说吗?”夏千帆冷眼扫过去,又去牵琴娘的手,径直要往外面走。牙行木瞬间慌了。没想到他们竟然不好骗!而且夏千帆可是酒楼掌柜的,但凡他说自己人品不行,以后谁还敢过来跟自己做生意!他赶紧把人拦下:“别呀!咱们有话好商量!”夏清宁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,撕心裂肺的哭:“呜呜,害死人啦!我不想被埋!”小孩儿的声音最是清脆尖尖。眼瞅着就要到吃饭的时辰,周围邻居都非富即贵,要被人听见害人过来一看……木先生一阵眩晕,急得跺脚:“我的姑奶奶耶!您可别喊了,这事儿是我做不对,您别在外面宣扬,这宅院九千两,成不!”夏清宁瞬间不哭了,揉着自己的小脸,看夏千帆。【便宜了一千两呢。】夏千帆被女儿变脸的样子逗笑,摇摇头:“七千五百两,不二价。”木先生目光一凛:“不成!这不是让我亏的裤子本都没了吗,掌柜的,咱可不能这样做生意!”“白蚁这么多,只怕不止这一间房子。你又欺骗我们在先,这万两白银的价,我自然也是不信的。这地界附近有我认识的食客,你随我去问问地皮价,再同你商量价格,如何?”夏千帆条理清晰。木先生还真的有点害怕,抹了一把额头的汗:“那地皮的价也不一样,人家家里都是做官的。”“做官,也要给钱。”夏清宁提醒,“爹爹,我们去问。”【真是的,官员家的儿子开府,宅院不还是真金白银买的吗?怎么还能看见他们是官员家儿子的份儿上能便宜了,哼,在这里诓我们呢!】夏千帆转身要走。木先生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——这一群人哪里是香饽饽贵客!分明都是精明鬼!“七千五就七千五!今个儿我就当是吃了个教训!”“成交。”夏千帆点头,和夏清宁轻轻击掌。琴娘在一旁看着,无奈一笑,先去其他房间里看看情况。当晚。夏千帆就和木先生立了契约,将房子的钥匙都拿了过来,木先生还怕几人将白蚁的事情说出去,特意找人过来清理白蚁,顺便把地上的一片狼藉都给整理干净,最后才骂骂咧咧的走了。夏千帆和琴娘带着女儿回到家里,才发现三个孩子还在读书,便没去打扰。翌日。孩子们都去上课,夏千帆带着夏清宁去挑房梁。可木工行的伙计带着他们看了些,不是长度不够,就是木头不好,伙计也是为难:“房梁这东西,京城大户人家都是提早定的,哪里随随便便就能买到,怕是找不到。”问了几家都是这样。夏千帆有些着急,一想到琴娘被袭击的事情,他连觉都睡不着,只希望能快点搬到安全的地方去。夏清宁抱紧爹爹的脖子:“房梁等等,我们,先住其他的。”【院子里还有其他的屋子呢,先搬!】“有道理。”夏千帆揉了揉额角,当即从木工行外请了几个工人,去将甜水巷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到新的府邸里去。